武贵回到营寨,躺在宽大的木床上,感觉到一阵阵倦意上涌,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时而想到明日这山中必将刀光剑影死伤无数,不由心头沉重,似被一层厚重的东西罩住;时而想到总算可以放下一切,不再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又有一种解脱的放松。
天一亮,他开始召集心腹布置起来。一路人今晚已经安排到南天门值守,夜间将准备为蒙军开城;另一路人会在宴会上埋伏,只听他一声令下便擒住武仙、许岸。成大事总是免不了死伤,哪怕是父母兄弟也顾及不了那么多。
武贵是武仙的亲兄长,当初随着武仙一同在金国为将,也曾经在河北也立下不少功勋,武贵被金朝授予邢州刺史。前些年木华黎攻伐真定后率兵南下围攻邢州。武贵引兵退守于邢州西山。蒙军将领史天祥(史天倪从弟)率兵由小道攀上偷袭,击败守军将武贵活捉。当武贵听说其弟弟武仙已经投降蒙古军后,便也归降了蒙古。
武仙真定兵变,在孛鲁军中为人质的弟弟武奇连夜从山西逃走,可半路被肖乃台赶上给杀了。武贵恐惧之下也反了,重新归附武仙与蒙军作战,还被金国封为安国军节度使。
本来形势大好,武仙真定兵变之后又打下了赵州、无极、中山,可蒙军援军赶来之后,不到数月,这些城池就全都失守,如今只能困守抱犊寨。节节败退让他彻底失去了抵抗的信心。
不久前孛里海派细作来招降他,说只要他投降便在孛鲁面前保举他。孛里海是蒙古人中的知汉派,不仅汉话说的流利,而且与河北这些汉家世侯的关系也很密切。有孛里海担保,他便下定决心投靠蒙军。
他前日派出心腹李财下山联络孛里海,约定今晚开门献出抱犊寨。为防止武仙从抱犊寨逃走,他准备在宴请武仙的时候动手,擒下武仙献于孛里海。
可昨日意外的是忠义军大将许岸也来到了抱犊寨,如今的许岸,身为彭义斌麾下统制,节制踏白、选锋两军,是忠义军中炙手可热的将星,赫赫威名已经赶超王义深等一众将领,若是能把许岸也一起拿下,那在孛里海面前便是泼天的大功。
一整个白天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思前想后,时而信心满满、踌躇满志;时而如坐针毡、如芒刺背。他派人去打探武仙和许岸的动向,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说武仙和许岸一直在屋中密谈,连用饭都没出来。
终于,天色擦黑。随从过来禀报,武仙、许岸已来赴宴,他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夜色如墨,乌云遮蔽之下,险峻的山野显得暗淡无光。
北天门前,一支兵队逶迤而来。山路崎岖,上山的鱼肠小道更是难行,一步迈错,便是身陷万丈深渊。
夜袭没法带太多的人,石天禄亲自带着八百步卒,悄悄上山。山下数千兵马静静隐藏在黑夜里,等候着前方的讯息。
前几次攻伐抱犊寨的主力是史天泽的步军,石天禄当时还嘲笑史天泽大军在山下逡巡不进、空耗钱粮,此刻待他登上这山路,也暗暗心惊,幸好山道上有武贵派出的亲兵接应,否则不用寨中守军来攻,夜间他们自己就会陷在这山中。
李财昨日已经返回寨中,今日便会在北天门上打开寨门,放他们进去。
几个接应的亲兵带着石天禄一行来到了北天门外,石天禄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刀柄,俯下身来,远远望着寨门处的动静。
终于,只听得“咕咕”摇动轱辘声响,寨门缓缓被打开。
“进寨。”石天禄低声喝道。
看着第一批三百精锐小心翼翼地摸进寨门,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连史天泽都攻不下来的抱犊寨若是被他一战而下,那种荣耀只是想想他都觉得兴奋。
第二批三百精锐加快了步伐也开始进寨。他又稍待了片刻,一切平静。
石天禄带着最后一批二百精锐也抢进寨门,夜里寂静,身上铁甲与佩刀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他抬头看去,只见这南天门是个瓮城,他们方才进入的是外寨门,里面还有一个内寨门,这时内寨门也正在缓缓开启,第一批精锐正在进入内城。
他这才舒了一口气,看来是没有埋伏了。
控制了北天门的这个瓮城,抱犊寨便可以算是拿下了。他挺起腰吩咐左右:“发出信号,让山下的兄弟上来接应。”
身边的士卒掏出胡笳,还没放到口中,只听得寨门之上一缕胡笳声幽幽升起,接着无数火把从寨门上投了下来,顿时将四招照得雪亮。石天禄睁大了双眼,见内城门之上还有个千斤闸已经落下,将正在进入内门的三百精锐切成了两半。
紧接着弓弦呼啸的声音响起,他这才看到寨门之上,无数的人头攒动,把一波波羽箭泼了下来。身边士卒不断中箭倒下,发出惨呼。石天禄又惊又怒,喝问几个领路的亲兵:“怎么回事,你们敢骗我?”
那几个亲兵的神色比他还要惊恐,石天禄心中明白,这是中计了,转身吩咐:“押着这几个人,赶快退兵,退兵!”
外城门离得不远,只是几十步的距离,但这几十步中每迈出一步便有士卒中箭倒地,寨门上不断有火把抛下来,借着火把的光亮,守军用弓箭无情射杀着闯进来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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