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自然是不允许陆炼直接转移话题。
陆炼看着周安,目光变得阴鸷,脸上那褶皱的皮肤都在抖。
能以七十高龄还安然立于朝堂上的大臣,在整个东乾来说,也是不多的,陆炼的资历比吴绪宽还要老,他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现在这种局面,还不至于真的让他慌了神。
“圣上!”陆炼突然绕开了周安,上前撩袍跪地道:“微臣刚刚弹劾康隆基之语,略有失实之处,虽并非微臣本意,微臣也是多方求证,才敢上奏圣上,却没想还是有误,但微臣即为御史言官,却铸下如此大错,微臣甘愿受罚!”
“不过……还请圣上在降罪微臣前,准允微臣质问周安,微臣生死事小,江山社稷存亡事大,白江军之乱,皆因周安而起……请圣上准允!”
陆炼也是豁出来了!
主动认错!
不过,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因为如果他不自己主动认,罪名将是搬弄是非蛊惑圣上污蔑大臣,此罪最高可诛杀九族!
而现在他主动认错,态度极好,还一副为国为民的口气。
他这事儿也是可以大事化小的,最多定他一个查证不清之过,甚至都不算罪,而且他年事已高,本身又是御史言官,如此……将其罢官,是最为合理的处置方式。
不过,陆炼这番话并非是为了自保。
如果他只是主动认错,是自保,可他还是想要怼周安,这就说明,他没死心,他依旧在为吴绪宽办事。
“圣上,陆大人年事已高,偶有糊涂,还请圣上宽恕。”兵部尚书张玉武出列道。
“圣上,陆大人为官数十载,一心为朝廷为江山社稷操劳,清廉奉公,此次情况未有查实,也非他本意……”
“圣上,微臣以为,还是先将那奏折之事先说清楚,此事为大,陆大人之过,可搁后再议。”
张玉武出列为陆炼说话后,又有多个大臣出列为其说话。
自然都是吴绪宽的人。
他们不仅仅是在保陆炼,还是在帮陆炼向女帝施压,逼女帝同意。
女帝可以不同意,可以直接办了陆炼,但她如此做,就是在无理袒护周安。
女帝为难了。
因为她肯定是要保周安的,周安在她心里的重要性,要远超满朝文武之想象,但无理袒护,对其名誉是一打击,传出去说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可她若不袒护周安,她又担心周安会心寒。
所以她是左右为难。
“圣上,奴才以为,还是先将那折子的事说清楚为好,终究是要说清楚的。”
又有人为陆炼说话了。
竟然是周安!
陆炼猛的回头望向周安,有些错愕。
周安瞥了他一眼,扬了下眉,又看向女帝,他是不想让女帝为难,而且,这件事上他不觉得女帝应该袒护自己,因为这事儿已经被提起了,就算没有陆炼,也可以有其他人跳出来质问周安,弹劾周安。
而对于其他人,周安是没准备的。
他对陆炼有准备,所以他不怕被陆炼怼。
既然周安都如此说了,女帝自然不会反对。
“成吧。”女帝就说了这一句,她这口头语是跟康隆基学的,康隆基就喜欢这么说。
“周安!”陆炼瞬间站了起来,向周安迅速走了两步,高声喝问:“你不顾将士们受冻饿之苦,直接驳回了那折子,促使白江军无奈造反,此事皆是你之罪过,你还有何话可说?”
“那折子合理吗?修缮白江军大营竟要一百万两?”周安连声反驳,“重建一座大营亦不需要百万两!”
“寻常修缮军营是不需要百万两,但一个多月前,已是寒冬……而且近几年来,天灾人祸不断,物价飞涨,哪怕是一颗小小的铁钉,都要比往年贵上数倍……”
“那也用不了百万两吧?”
“怎就用不了,你幼时便净身入宫,怎知天下物价?你又凭何说用不了?”
周安与陆炼展开了唇枪舌战。
两人是各持己见,相互反驳,从造房子的花费,一直说到川河军粮草的问题上,之后又绕回了白江军修缮营房的问题……毕竟是白江军造反了,焦点在白江军。
满朝文武皆看着两人对喷。
如此,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还没喷完,陆炼火力非常足,因为这件事,只要周安肯跟他辩驳,吃亏的就是周安,周安越解释越说不清,虽然那奏折上的数字,都多报高了几倍,但很多都是难以查证的。
就比如,修缮白江军大营,究竟要花多少钱?
白江军大营已经在哗变当夜就被毁掉了,已经无法调查,而有话语权的白江军将士也已经叛乱,是吴绪宽的人,不可能给周安作证。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白江军大营根本就不需要修缮,白江军将士也不缺吃少穿,周安却无法证明这一点,只能默认他们确实是在挨冻受饿了。
周安默认了白江军挨冻受饿,他也亲口承认,是他不批银子,那么他辩驳再多,也是无用的,根本就不是多少的问题,而是一两银子都没给!
所以,陆炼一直非常有底气。
而周安就显得很蠢了,说再多,在一些明眼人眼里,都是那么无力。
比如吴绪宽,他已经有些搞不定周安了,觉得以前高看了周安……如果吴绪宽是周安,换成他,会直指问题核心,白江军将士真的在挨冻受饿吗?还是魏巨熊假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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