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 如梦一场。
眼前是一片晃动的光幕,眼睫毛沾染了粘腻的营养液, 带着一丝甘苦气味, 年轻女孩伸出细白柔嫩的手臂,慢慢推开营养舱的盖子, 面色苍白,两道滚落的水痕凄凄挂在颊边,隐隐幽蓝, 分不清是泪还是营养液。
她听到两道惊喜而难掩哽咽的男声, 来自邹谦和与邹斯河。
“星河,星河!”
“姐姐……”
年轻女孩听到他们的声音,却依旧沉溺在那一个世界里, 她抿着唇, 鸦羽黑睫颤动, 良久才张口, 艰难干涩道:“我……”
若良玉相碰, 如日月同出, 多年未曾开口,虽然干涩沙哑, 却依旧有着少女的婉约动人。
她对上他们二人的深切目光,在他们惊惧的目光下,缓缓地落了两行泪。
这回不再是幽蓝的营养液, 那两道透明泪痕最终滚落在她赤*裸的锁骨上, 盈盈一束, 如细润娇美的珍珠。邹斯河失了声,他以宽大长袍裹住她仅着短衣短裤的白皙身躯,营养液湿滑,他几乎抱不住她,而她痴痴无语,邹谦和伸出手拂去她面上的潮意,低低声:“斯河,让辛集来吧。”
“让他来看看,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
辛集——医生,看着床上牢牢裹着被单的女孩,他顿了顿扭头问邹家两位兄弟:“什么时候醒的?”
邹斯河:“在他们死后。”
死字说得轻如鸿毛,又重如泰山。医生闻言,没有说笑,而是看向那女孩,弯下腰柔声细语:“星河,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是你的同校学长,也是——”
“从小认识的哥哥。”
这几个字从宋渺口中吐出,低哑沉凝,她不看他,只是慢慢支起身子,伸出手掌,失落而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掌纹,那手掌细腻而柔嫩,是宠爱有加的富家千金才有的。
她伸出双手,缓缓地捂住脸,温热的、细腻的触感,呼吸声起伏有序,这个世界真实而令人心慌。
邹斯河半跪在她面前,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与怅然若失,那张俊丽的容颜没有过往的阴晦恐惧,只剩下泰然与镇定。
隐约可见温婉之色。
他与邹谦和对视一眼,心下一松,知晓所有都如预计般达成。她应当是完完整整的,一个真实的邹星河了。
并非那个曾经受创而被迫分裂出保护自己的多重人格,她体内的两位青年人格,已经消失,在那个以全息游戏为载体的康复地。
医生道:“星河,你还记得他们吗?”这句话中的“他们”是谁,在场的几人都十分清楚,男人们紧张地看向她,他们明知答案是什么,却依旧不安,怕她因此再滚落泪水,怕她情绪起伏,也怕她反问他们,为什么要让他们与她分离。
邹谦和甚至责备地想要质问他为什么突然要问她这句话。
他们未曾删去她脑中的记忆,不管是哪一分哪一毫,他们没有权力,也不愿专*制独*裁。他们再坏,再刻薄地对待关山月与昭惑,对她也总是温柔的,一直以来最坏的手段都只是暂时封印她的记忆,让她以为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城主,是个游戏中的NPC。
但一切都结束了,他们离开了她的身体,她的记忆也随着苏醒而回来。
所有的所有,他们都告诉了她,而她在知晓真相后,便陷入了死寂,哑了声失了色。
喉间干涩,邹谦和怔怔地看她,看到她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那双眼里有灿然的辉光。光芒却并不明艳耀眼,只是可怜惨破极了,最后义无反顾沉落海底,再无声息。
她歪了歪脑袋,从胸腔中溢出一句哽咽而难听的腔调。
“嗯。”
不忍心打破她此刻的沉痛与黯淡,迟迟,他们才又听她软软地问了一句。
“他们走的时候,疼吗?”
作为一个人格,在一个虚拟世界中有了属于自己的躯体,死的时候,会疼吗?
会比她硬生生被剐去生命中的部分还要疼吗?
她问,他们却无法回答,最后的最后,邹斯河只能告诉她:“他们走的时候,并不难过。”
——为你而离开,他们并不曾难过。
不管是热情善良,拥有最美好笑容,最温暖怀抱的昭惑,还是清冷理智,笑起来如月华倾洒,最初冷漠无情,后来多了几分人间味的关山月。
他们在面临死亡时,都不曾难过。
宋渺听到邹斯河这样说,他像是小的时候那样,趴在她的床边,安静而专注地看她,小心翼翼地拽住她的小拇指,用鼻尖蹭蹭她的掌心,唤她“姐姐”。
风流俊美的长相,也唯有在她面前才会融化成这幅娇娇模样。他向来肆意妄为,却只为她展露柔软甜蜜的一面。
邹谦和站在她的面前,用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同样饱含爱意与宠爱的目光,宋渺却没法在此刻直视他们的目光,仓促不堪地闭上眼。耳中传来了176的细细喃语,一如她在营养舱醒来后不可置信,小猫咪难以想象这个世界的难度会是这样高,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真相会是这样。
它惊慌、失措,乃至于暂时失声,最后落进宋渺耳中,只剩下委屈兮兮的喵呜声。
“……喵!”
怎么会是这样子呢?它在绞尽脑汁翻找资料,想着特殊主线任务是不是都是这样,可是找来找去却只在智能系统守则上看到只言片语:“将提供最完整的信息给每一个参与任务世界的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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