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涛苏还在地上哀叫, 贺云卿只踢了一脚过去,就止住,但这生得清正俊美的男子,看上去却有些苦恼。
他看了两眼地上的洪涛苏,转身对宋渺说:“朝二小姐, 赶紧回去吧,别摊上这烂事儿。”
他说着, 便欲让她先走,却是想自己一人将这事当下来。
宋渺看着他, 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摆, 地上散落的银钱也不管, 她小声说:“我怕你会被他欺负。”
男人容颜精致,粉黛妖娆,他高她许多,身形高大清俊,修长白皙的指尖却又嫩又美,看上去真的不像是武旦出身, 然而这一身功夫确实不假。
贺云卿弯起眼眸, 眼睫浓密低垂, 他半是无奈半是温和地瞧了她眼, 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行了, 回去吧, 我能解决的。”看她还不走, 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麦芽糖,塞给她,“乖些,下回来,我再给你唱戏听。”
他哄她,口吻像是哄个稚童,宋渺却不依不饶,“你要怎么弄他?”
“他很坏的,我听别人说,他很不好,想纳你为妾呢。”
“你还打他了,他肯定要你嫁给他了。”
“我可以帮你,帮你……”
一口说不拎清的话,贺云卿却听懂,他用冷淡的眼神看地上洪涛苏,低声道:“他倒是敢?”
这声音一口匪气,宋渺听得一愣一愣,她仰头,就撞上他含情凝睇眸中升腾出的冷漠与森然。
有那么一瞬间,宋渺觉得他好酷。
贺云卿还想让她先走,他苦心劝了片刻,她纹丝不动,死活不走,最后,他对着这晏城有名的傻姑娘也实在没辙。
只能妥协,问她:“你说说,你倒是有什么办法?”
“能让他不娶我——做妾?”贺云卿说着,一脚还又踢过洪涛苏的腰眼。那容长脸狐狸眼的混账玩意更是动不了,哀嚎两声,又被贺云卿弯腰随便拿块破布塞嘴里。
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如花似玉地站在她面前,轻轻扯开她紧攥他衣摆的手,与她隔开段距离,温声问。
宋渺盯着地上涕泗横流的洪涛苏,她仰脸又重新拽上贺云卿的袖子,他想再挣脱,却没挣开,只好任由她去。
“找我哥哥,他会把他打得哭出来!”
不知哪来的信心,宋渺眼里放光,她笑嘻嘻地强调一句,“我哥哥最厉害!全晏城最厉害,贺云卿,你别怕!”
贺云卿心中说:我可从没怕过。
但他到底接受了她的好意,贺云卿看着这脑中缺了根弦的傻姑娘,慢慢说:“行,谢谢朝二小姐了。”顶多,若是处理的不清楚,他便趁哪天闲了,找些朋友将这洪涛苏打一顿罢。
——在最初,他也是抱着这想法,想着与洪涛苏周旋后,待哪天得闲,就使唤朋友揍他顿出出气。他贺云卿认识的朋友虽说没钱没势,但各个精壮有力,虎背狼腰。这点事还是能做到。
他没将这想法露出,只冲她展颜笑了下。
清美迷人的男子,白皙面庞上醉人的妖娆笑意。
他冲她盈盈笑。
笑得她心里舒坦极了,宋渺便开心,她乐滋滋应声:“嗯!”
*
朝云刚到梨园没多久,就气得想破口骂街。
他一双细眼冷漠地看着洪涛苏,他狼狈地扶着腰,面色青肿,由他家下人搀着,一句话都不敢吱声,狗一样站在他面前。
他阴测测地冲他展颜,斯文温柔地抬了下金丝眼镜。紧接着,就看到洪涛苏打了个寒战。
朝云怀里塞着个捧在心尖儿上的宝贝蛋,宝贝蛋还泪蒙蒙地呜咽说:“哥哥,那洪涛志的弟弟欺负我!”
“他骂我,说宛宛傻子,说宛宛傻子,我才不是傻子!”
换回姑娘装扮的妹妹,又漂亮又聪明,还会因为委屈告状了——这叫做傻子?
谁家傻子有他妹妹可爱?!
朝云气得肝颤,他强压下内心咆哮的怒意,将声线压到最温柔最和蔼,他问宋渺:“宛宛乖,和哥哥说清楚,这男人还说了你什么?”
宋渺头埋在哥哥的怀里,眼泪鼻涕一块流,她委屈极了,委屈得几乎要满地打滚。
先前被洪涛苏嘲讽讥笑的话,重新翻起来,又是一刀锐利的疤痕,她虽是傻子,却也明白他说得没有好话。
朝云在这,她索性全盘倒出,泪珠啪嗒啪嗒地掉,她眼泪也不擦,仰脸对着朝云哽咽说:“他还说什么,我不孕,和离什么乱七八糟的,还笑话宛宛来看戏,说宛宛大傻子。”
“他说的是‘大傻子’!”
这个“大”字却是无中生有,作为唯一的旁观者,贺云卿自然不会说宋渺所说有什么错。他心想,或许是因为傻姑娘心中自有一杆秤,对外人的恶意明白得很,而她也并非纯粹的傻,至少她懂得在一心疼爱她的兄长面前,添点油加点醋,让自己看不惯的人吃点苦。
他面上的妆容已经卸掉,但戏服仍旧未换。因为要带宋渺来找朝云的缘故,他匆匆洗净脸便使人将倒地不起的洪家小少爷带到这梨园主子特意给的包间。
这场闹剧被梨园主子压在这包间里,风波倒不大,可包间里的虎啸猿啼真真要骇吓心肺。
哭着的朝家二小姐,面色冷凝的朝家大少,还有狗一样怯弱难堪的洪涛苏。
贺云卿隐身匿在角落,他颇有忧心地看那傻姑娘在她兄长怀里哭得几乎要厥过去,红彤彤脸蛋上满是泪水,她哭得很惨,又委屈又难过:“哥哥,哥哥,宛宛好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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