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 当时的傅从楦,也是只预料到了谢家会在科举舞弊案上栽跟头,但没想到最后栽跟头的,是这么多的洛阳世家!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迟了。——谢域死后, 苏鸣岚将自己手里的证据一步步抖了出来,成宗皇帝令傅皇后严查,但在还未查出个所以然前, 前朝后宫,谢家四面楚歌的境遇下,婉贵妃很快便三尺白绫,自己把自己吊死在了未央宫之内。这个案子轰然炸起,最后却草草收尾, 事情说的不明不白,虎头蛇尾的,在如今逃过一劫的世家眼里,却反而成了谢家遭到有心人迫害的铁证。
有心人,则自然是出身与世家完全靠不是任何关系的四皇子一脉了。
——你看,那个拖了咱们家好那么多通家之好、儿女姻亲下水,被连累抄家流放的潘永文,是四皇子身边那个郇渏初为了参大皇子搞谢家弄的吧!你再看,那谢家的贵妃娘娘被逼得悬梁自尽,罪名是什么?永寿宫那边!还不是永寿宫那边暗地里动的手脚!
就说那昔年威毅伯府被抄家流放后, 那柳家的姑奶奶都还好好地在宫里安安生生呆了许多年呢, 最后自己想不开出家了呢!现在这谢家, 也不过刚刚死了个谢域,还没有彻底顶罪呢,那永寿宫那边便容不得人活着多吃两口饭了,上去便是一个诬陷了!
你说什么?皇贵妃娘娘性情温和,不是这样这样的人?你知道什么啊,后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带着好几张脸呢,你是住在宫里了还是住在永寿宫了,你能知道那皇贵妃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就不说旁的,就她那么,那么一个出身,爬到今天这位子,还真有人现在都当她单纯无辜纯善不争呢?啧啧,蠢也不是这么蠢的吧! 没有她在宫里孜孜不倦地吹着枕边风,他儿子敢那么猖狂地跟自己大哥顶着来么?
什么?你说是谢家的贵妃娘娘先找人弄得巫蛊娃娃诅咒永寿宫那位的小儿子?这你也信啊,傻不傻啊!就当时那阵仗,前脚查出来巫蛊,后脚便满朝参谢的阵仗,你确定不是四皇子那边贼喊捉贼地倒打一耙?不不,当然,我不是,我从没有丝毫对四皇子不尊敬的意思!只是,你也看到了,如今这情状,投不投靠大皇子另说,四皇子却绝对是相与不得的!
是是是,上边那些天潢贵胄、龙子凤孙们神仙打架,我们掺合不得,不然一不小心就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了,但是,但是,四皇子他这么搞,是要拖我们所有人下水,是不给我们洛阳世家留半分的活路啊!
如此这般的言论,傅从楦明里暗里、或有心或无意的,撞上过许多回了,如今想来,捂着额头连连冷笑之后,看着当下这糟心的混乱格局,傅从楦痛定思痛,干脆就决定直接壮士断腕了。
傅从楦叫来虞宁侯府的管家,冷冷地告诉他,“日后,镇南侯府那边来人,一律要先递拜帖,不予放人!”
手段再是高,单凭大皇子如此品性,傅从楦就不觉得成宗皇帝会愿意最后把位子传给他坐。而既然二房如此看不清楚,那两家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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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破晓的兴宁坊里,大皇子府的偏厅里,几个谢家山字辈的青年焦急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大皇子的召见。
半刻钟后,大皇子府上的老管家轻手轻脚地进来,冲几位谢家人鞠躬道歉:“几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我们殿下日前受了寒,本以为无大碍,回来休息休息就是了,谁知道今天早上就怎么也起不了,对不住对不住,劳几位公子白白等着了。”
“不不不,”几位谢家青年慌忙客气推辞,言罢,也不免关心地问了一句,“大殿下怎么就突然受了寒呢?”
“唉!”老管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摆出了一副不可说的颜色,暗示道,“贵妃娘娘去后,陛下他,唉,说要以庶人处之,殿下呢,唉,就是太念情了,昨晚在谨身殿外跪了一夜,想陛下收回成命,给贵妃娘娘最后一份尊荣体面,只是……”
“大殿下真是孝顺啊。”谢家人纷纷感慨着,却没一个敢顺带着附和一句类似于“陛下薄情”之类的话。
——毕竟,几个谢家人对视了一眼,想到嫡系主支的下场,再左右四顾,现在还能全须全尾地留在洛阳的可不全是一群跟自己一般的不显眼的庶出旁支,有些东西,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既然今日是见不着大皇子了,几个谢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慨着便辞了出来,而被他们心心念念着“卧病在床”、“希望能早日好起来”的大皇子殿下,此时此刻,却正在洛阳皇城的一偏僻处,负手身后,从容不迫地等待着一个女人的到来。
苏鸣岚避开广阳宫里陆贵人的注意,以及包括虞宁侯在内各方有心人的眼线,险之又险地跑到了与大皇子定下的约定之处,气喘吁吁地向大皇子行礼请安:“苏氏见过大殿下。”
“姨母请起,快不必多礼。”大皇子微微笑着,满意地抬手亲自扶着苏鸣岚起来,温和道,“这些年来,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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