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凝熙本是正站在那里近乎挑剔地打量着内室的摆设, 回过头来时, 脸上还带着一层未曾抹去的轻蔑与不以为然,然后低头, 敛衽,口气略显倨傲地向傅韵秋福身行礼道:“韩凝熙,见过傅婶婶。”
傅韵秋微微笑了一下, 第一眼, 就完全看得出来这姑娘,是十成十富养出来的。
那一身娇贵的气派……傅韵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温和道:“韩姑娘, 请。”
陈锦显然对这位“韩老将军的嫡长曾孙女”十分的看重, 忙前跑后, 待韩凝熙的态度,与其说是和善慈蔼, 倒不如说是十分的“恭敬”。
三人不冷不热地聚在一起说了会儿话, 用膳罢,韩凝熙不耐烦地告辞退下了, 陈锦左看右看,屏退四下, 只余下了姑嫂二人时,陈锦一把抓住了傅韵秋的手,双眼放光地问她:“如何?”
“什么如何?”傅韵秋有些惊诧地反问道。
“熙姐儿啊, 你觉得如何呢?”陈锦一副“你怎么还不明白”的焦躁语气, 顿了一下, 复又激动地补充道,“也不是你觉得如何,是你觉得……皇后娘娘会看得如何?”
傅韵秋愣了愣,眉梢这回是真的紧紧地拧了起来。
“要皇后娘娘看什么?”傅韵秋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陈锦那里抽出来,淡淡地提醒陈锦道,“皇后娘娘可是已经为二殿下定下郇家那姑娘了。”
“那算个什么东西?”陈锦蛮不在乎地一笑而过,满眼不屑置论的神气,只期待地望着傅韵秋道,“以嫂嫂对皇后娘娘的了解,熙姐儿若要是入宫的话,可还需要注意些什么,才能更讨得她老人家的欢心?”
“锦儿,”傅韵秋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语气近乎质问地对陈锦道,“皇后娘娘已经为二殿下定下皇子妃了……你现在再送韩家的姑娘过来,已然是来迟了。”
“难不成,你还想让韩家的姑娘做妾不成?”
“霍!”陈锦勃然大怒道,“那怎么可能?嫂嫂你也太好笑了吧!郇家那是个什么门户,听都没有听过,要不是出了什么豆腐西施,哪里有他们家说话的份……熙姐儿什么身份,那个郇什么什么又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让熙姐儿给她做小?”
“就是真的要做小,当然也是郇家那个做小,我们熙姐儿做大……这已然是看在她那个姑姑的份上,很给她留几分薄面了!若是不识相,呵呵!”
“我好笑不好笑暂且不论,你这话说得可一点都不好笑,”傅韵秋寒声道,“皇后娘娘为二殿下选郇氏女,已然是过了陛下的明路的,以陛下的性子,说不得最后还是要圣旨赐婚的。”
“你现在送韩家姑娘来洛阳,一张口就是韩氏女做大,郇氏女做小,你这是打算直接违逆陛下的意思么?”
“陛下是陛下,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陈锦被傅韵秋的话唬了一跳,但也只有那么一小下下,很快便回过神来,不屑道,“陛下赐婚,那也等陛下真的圣旨赐了婚再说啊……就是陛下,在二殿下的婚事上,也不能越过了皇后娘娘去吧?”
“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有趣,”傅韵秋忍着脾气,已经徘徊在发怒的边缘了,冷笑着反问道,“难道郇氏女不是皇后娘娘自己挑的么?皇后娘娘有什么必要,非要去自己打自己的脸,自己毁自己的诺?”
“嫂嫂啊嫂嫂,枉你聪明一世,这回就糊涂了吧!”陈锦却完全没有看出来,左顾右盼了一番,压低了声音,凑到傅韵秋脸前,眼神里闪烁着无限的精光,与傅韵秋耳语道,“……就正是因为皇后娘娘选了郇氏女,妹妹我才觉得这其中大有可为呢!”
“你想想,郇氏女有什么好的,就那军户出身,有什么值当皇后娘娘弃下一众洛阳闺秀非得挑那破落户来给二殿下做皇子妃?”
“说到底,还不是陛下宠爱永寿宫,皇后娘娘有意在这立储的紧要关头,向陛下低头示弱?”
“可是嫂嫂,立太子不容易,废太子可更是难了……只要二殿下入主东宫,郇氏的身份,对二殿下可就一点帮助都没有了!”
“但是我们家熙姐儿,那可是骠骑大将军韩渊的嫡长曾孙女……娶了她,太子殿下不费一兵一卒,可以得到韩家驻扎在西北的几十万大军的拥护!财帛动人心,权势迷人意啊嫂嫂!”
傅韵秋的脸色一时异常的难看。
因为她站在傅皇后的立场上揣摩了一下傅皇后的心思,还真觉得,这事儿未必还真就完全不得行。
——毕竟,对于傅皇后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为儿子稳固太子之位更重要的了……而搏怜悯、拉人情什么对永寿宫的那一套,总归都是虚的,只有实打实的权势,才是牢牢地握在手里的。
“嫂嫂,”陈锦突然回神,抬起眼,目光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怀疑道,“你是我陈家的媳妇,你总该与我陈锦是一条心的吧?”
“我只是想不明白,”傅韵秋从容地收敛了脸上的异样之色,微微笑着,疑惑地问陈锦道,“韩老将军怎么会愿意把自己的嫡长曾孙女远送到洛阳?这件事,他老人家也是同意的么?”
“韩老的身子快不行了,西北的风沙摧人,他老人家,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陈锦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口气,颇有些心塞抑郁道,“说起来,韩家当年,也是与傅谢白韩并列的四大世家,可就是因为韩老一心驻扎西北,长年远离洛阳皇城,闹得韩家而今,年年在西北吃沙子不说,竟是也快要连个二流世家都比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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