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悦, ”大司马长宁侯进得内殿来,揽住自己的妻子,轻声地哄她,“别哭了, 冷静点,别哭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 是该如何把陛下从过去唤回来……”
“谁要唤醒他!” 羲悦长公主哭着喊道,“……他就不是个人!他就是个混账!他不是一心要死么,那就让他死了好了!”
“死了才好,死了才清净, 死了最好!……我不要管他了, 我再也再也再也不要管他了!”
“我哥哥没了,早都没了,我不要管他了, 他不是我哥哥!他不是我哥哥!”
“他半点也不顾及我……我也不要他了!”
大司马长宁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一把揽住妻子,让她埋在自己胸口,好好地冷静一下。
羲悦长公主趴在自己丈夫身前, 足足哭了有半刻钟。
半刻钟后,她再次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这一次, 倒是没管地上横躺着的青崖剑, 只冷淡又倦怠地瞧着地上恭谨跪着的张云岭, 讥诮道:“直说吧,怎么叫那个混账蠢货回来……张大人,弑君是掉脑袋诛九族的事情,你青云观大大小小几百个徒子徒孙,不是都想赶紧跟着你这个师父去投胎的吧?”
“启禀长公主殿下,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张云岭自然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丝毫的后手,他仅仅就只是,等着羲悦长公主这个皇室里而今唯一一个既有脑子又能管得住武宗皇帝的女人亲自来问罢了——不然他主动提了,万一最后武宗皇帝叫回来了,却被武宗皇帝觉得自己碍了他的事,那岂不是死的太冤枉了?
“只是?”羲悦长公主冷冷地看着张云岭,面无表情地重复一遍。
——要不是只有眼前这人有能力救哥哥,羲悦长公主可不保证,自己不算太好的剑术,能在这个勾着哥哥七搞八搞、到处胡搞的臭道士身上戳出几个血洞来!
“不瞒长公主殿下,”张云岭苦笑了一下,主动坦白道,“……贫道在送陛下回去之前,怕陛下一意孤行误了归时,是在陛下身上存了个唤醒的引子的。”
“只是不成想这引子,竟然也跟着陛下一起回去了。”
“所以?”大司马长宁侯微微皱眉,心中陡然浮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事到如今,”张云岭从怀里掏出一根系着铃铛的红绳,无奈道,“……只能由一个与陛下羁绊深厚之人,带着这根寄魂绳一道回去,把陛下迷失在过往的意识唤醒,然后再一道带回来了。”
羲悦长公主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腕。
张云岭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些许的迟疑之色,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长公主殿下,您如今还怀着孩子呢……回溯神魂之事,非同小可,就是贫道亲自去,也都不敢作十分的担保的。”
“一个弄不好,可能两个人都是要折进去的……就算是顺利回来,对长公主神魂的损伤,也是一件不好预估的事情。”
羲悦长公主动了动嘴唇,真要说什么,她身边的大司马长宁侯先开口了。
“还是我来吧,”傅怀信拦住自己的妻子,沉吟片刻,询问张云岭道,“……本侯与陛下相识相随几十年,应该也算得上是‘羁绊深厚’的吧?”
“若是侯爷来的话,”张云岭微微一愣,继而点了点头,承认道,“……自然也是可以的。”
羲悦长公主不由捏紧了自己丈夫的手,张嘴正想要说什么,傅怀信回身,低头亲吻了自己妻子的侧脸一下,沉声道:“安心,和孩子在家好好等着我……放心,我会带着陛下一道,平平安安地回来的。”
“长宁侯年富力壮,精气十足,”张云岭也抢在羲悦长公主之前,主动点头赞同道,“……确实要比长公主殿下要更合适些,也更容易带回陛下。”
——更重要的是,自己在武宗皇帝面前立过誓,若是武宗皇帝身死,会全力护持住他这唯一的妹妹平安度过权利交接期……虽然吧,张云岭并不觉得像羲悦长公主这样的“巾帼女宰相”之流,还需要自己的护持,但毕竟是在真龙天子面前立过的誓,轻易违背,是要折损道行寿数的。
换了长宁侯去的话,自己就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半盏茶后,长宁侯傅怀信躺倒在龙床侧的小榻上,一口饮尽了张云岭给自己端来的武宗皇帝留下的浓血,张云岭将那根系着铃铛的红绳拴在长宁侯傅怀信手上,告诫他道:“带着这根红绳,可以提醒侯爷保持现世的记忆,但也可能会让侯爷看到往世的某些与侯爷或陛下关系匪浅之人的现世……侯爷也不必吃惊,更不要因为好奇多作停留,保守本心,找到陛下,把这根红绳挂到陛下手上,握紧陛下的手,两位就可以一道被拉回来了。”
长宁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然牢记了,张云岭一挥桃木剑,阵法起。
长宁侯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深渊,长宁侯按住自己腰间的潺水剑,面无表情地警惕着向前走去。
“傅怀信,”年幼的武宗皇帝突然出现,长宁侯正要上前,却突然发现不对,那少年的眼睛里,根本没有现在的自己,而是……另外一个自己。
或者说,过去的自己。
“你到底是,”年幼的武宗皇帝漫不经心地拉开弓,调了调弓弦,笑容中带着些许没来由的邪气与讥嘲,状若毫不在意地随口问道,“谁的人?……本王敢相信你么,嗯?傅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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