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突然打过一声惊雷, 电闪雷鸣之间, 清楚地照亮了成帝说出这句话时,讥诮勾起的唇角。
钟情抿了抿唇,恍然明白了些什么,却也并没有对这件事多予置评, 只是听着外面一阵又一阵的惊雷声, 心中不安感没来由地更加猛烈了起来,钟情想了想,握紧了成帝的手,喃喃地开口唤道:“季郎......”
成帝凝神回望,正要问“怎么了”, 天边突然炸起一道响雷, 这一声响亮无比,直震得殿内案上的灯烛都跳跃着摇曳了起来, 阴沉沉的乌云下, 不过未时, 外面的天却已经黑得恍若酉正, 殿内灯烛扑闪扑闪的, 成帝皱眉, 下意识地反攥住钟情的手起来,开口唤了宫人进来,让人去给殿中被震得直摇曳的灯烛换一批蜡, 只是殿门一开, 成帝还未开口吩咐, 遥遥地,先有两声尖利的呼喊,几乎不分前后、高低地传了过来。
——“报,镇国公府傅白星求见陛下......”
——“孝端皇太后驾到~”
成帝眉梢微皱,孝端此时会来倒是不出他的意料,镇国公府此时过来人是什么意思?
成帝下意识地拽着钟情往前走了两步,醒过神来,正想放钟情先在侧殿休息,孝端皇太后已然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两厢遇上,钟情招呼也不打地就避去偏殿反而是不好了,钟情拉了成帝一下,然后稳住身形,冲着孝端皇太后遥遥行了一礼:“臣妾钟氏,见过皇太后娘娘。”
孝端皇太后的脸色端肃异常,平时慈蔼无比的五官板正起来时,隐隐的,都带了些许肃杀的味道,如今这局势,虽然大家不放到明面上来说,但孝端与成帝心里都清楚,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场博弈、荣国公府又到底是因为什么被牵连了进来......而今孝端被成帝拿捏住自己女儿后半生的倚靠与归宿,退无可退,一败涂地,当下这局面,她过来,除了割地赔款、给成帝许下各种不平等不合理的条约之外,也是别无他法了。
可即便是在如此艰难的情势之下,孝端皇太后见到钟情母子——这对让她彻底激怒了成帝,乃至于被成帝近乎撕破脸皮地逼迫这地步的“罪魁祸首”时,孝端皇太后不仅不带丝毫的怨愤憎恶之色,反而隐隐的,几乎赞许地、微笑着看了钟情一眼。
钟情心下一空,感觉自己被成帝拽着的手隐约被捏得有些紧了。
“钟妃不必多礼,”孝端皇太后笑得异常真诚,近乎心悦诚服地感慨道,“......陛下雄才大略、励精图治,有尧舜禹汤之德,假以时日,必然能使乾坤日月皆明,四海歌舞升平。”
只是话虽赞溢,此时此地,于孝端皇太后此人口中所出,却是带了说不出的讽刺与嘲笑。
——仿佛在讥笑成帝枉有明君之志,却难行明主之举,不过是为了一桩后宫阴司,儿女私情,便毫不留情地动用国之利器、起用奸酷小吏,让一个好好的世受皇恩的国公府,就这么蒙上了不明不白的冤屈。
成帝面上毫无反应,钟情看不出他心里如何作想,但是钟情听着,却是不舒服极了。
“太后娘娘说的极是,”钟情福了福身子,笑着搭腔道,“所谓‘贤臣易得,明主难寻’,大庄能有陛下这般恭俭有制、勤政爱民的君主,是天下万千子民之福,也是士林学子之幸......想来有陛下这般明主坐镇洛阳,些许阴祟小人,等闲都不敢出来胡乱现眼的......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荣国公府的事,太后娘娘也大可放宽心,不必如此焦灼忧虑,毕竟还有陛下这般明茶秋毫、绝不滥杀无辜的当世明君做主呢,太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若说前几句钟情还收着点,及到后来,慢慢想起上一世小儿子的惨死、小女儿的残疾的钟情,再冷眼看着孝端皇太后如今心焦如焚却还要强作自然的姿态时,心中的冷嘲之意就如那开闸之春汛,再也克制不住了......钟情忍不住愤怒地想,你既有心,还知道疼惜自己在大雨里遭罪的子孙,当初又怎么能对我作出这么刻毒的事情呢!......而你既已做出来那般恶毒之事,如阴沟里的蛆虫一般,躲在黑影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又还有什么脸面来讽刺陛下他处事不公、举止有私呢?!
——他们落到今日这个下场,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怎么能有人,明明是自己先做了亏心事的,反而还要回过头来唾骂复仇的人无耻呢?!
孝端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阴沉沉的视线冷冷地扫过钟情,非常刻意地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了一下,钟情无声冷笑,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重来一世,钟情也看开了,有些人,适当的示弱,是能打动对方、博得怜悯的,而有些人,譬如孝端皇太后这种冰冷冷毫无人性者,你越是对她示弱,她反而越是猖狂到无所畏惧。
谁怕谁啊!大不了,我们就同归于尽、杀彼此个鱼死网破,我的孩子若是再出了事,我必然第一个先砍了你女儿和外孙的脑袋,然后拉着你,大家要死一起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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