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林朝夕想,如果为期两个多月的时空穿越,能让十年距离消弭殆尽,才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离开报告厅时, 夜幕低垂,大学城里诸多楼宇暗淡,但也有教室在夜色中分外明亮。透过窗口, 能看到许多教室里的许多学生,他们在白炽灯下埋头苦读,课桌上书本叠得很高。
林朝夕没回头看报告厅,也没再去看手机, 直接回家了。
推开家门, 有很淡的饭菜香味。
老林已经在院子里摆好饭菜,吊灯自花架垂下,葡萄藤藤绿得正好, 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看到她身上的伤, 老林直接“嚯~”了一声。
“打架去啦?”老林问。
“没有!”林朝夕把书包一扔,在藤椅里坐下,“见义勇为了!”
老林摇摇头, 用筷子指着她的脸,尖虚画了一个圈, 很惋惜地说:“这是不高兴的脸啊。见义勇为还不高兴, 林朝夕同学你思想觉悟不够高啊。”
“因为疼, 万一留疤, 以后没人要怎么办。”林朝夕拿起筷子,假装忧虑。
“不留疤就有人要了吗?”老林笑问。
果然是亲爹,林朝夕瞪着老林,作势要去拿手机:“虽然我拒绝了小刘,但如果我诚恳道歉,写三千字检讨并认真朗诵,你说小刘同志会不会原谅我?”
“别别别,别冲动。”老林赶忙挥挥筷子,让她放下手机。
林朝夕笑了起来,低下头,举起碗,扒了两口饭。
入口饭菜都已经微凉,老林显然已经在院子里等了他不少时间。
她抬起头,看着父亲在夜色里笑盈盈的面容。
“我今天救了个男孩。”她缓缓开口。
“帅吗?”老林问。
林朝夕被噎了下,她在老林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嘛:“我不是因为脸才救他的,我不是这种人。”
老林:“那你是因为他和裴之认识才救他的?”
林朝夕:???
看着她震惊无语的表情,老林也愣。
“你老父亲瞎说的,难道又中了,是不是要去买体彩?”老林说着就要站起来,“得拿笔记下来要去买体彩,不然要忘了,五百万啊五百万。”
“停停停!”林朝夕赶忙喊住他,“您别冲动,我就和他一起被送到医院了而已。”
“这个剧情不好。”老林摇头晃脑,开始编故事,“接下来得是裴之去医院,你们又撞上了,他送你去上药,还顺便加了你的微信……”
啪嗒一声,林朝夕的筷子掉了。
老林更加愣。
过了会儿,老林才探头悄悄问:“又猜中了,混沌理论有点意思啊……”
林朝夕:“老林同志,您在晋江言情站的笔名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别别。”老林赶紧挥手,“我不是这种人。”
林朝夕感受到了嘲讽。
老林说完,自己都快笑死:“很狗血啊。”
林朝夕无奈:“更狗血的是,我从医院回来,去学校听了一个P/NP问题的讲座,翻译还是裴之……”
“造化弄人。”老林感慨。
“是啊。”
说完那句“是啊”后,他们父女俩都沉默了一段时间。院外有蛙声和蝉鸣,院内却静悄悄的。
林朝夕看着家里玻璃窗透出的昏黄灯光,听到老林问:“讲座怎么样?”
这才是老林。
“开始还能听懂,后来就完全听不懂了。”林朝夕很认真地回答。
“这个不简单啊,裴之挺努力了。”老林说。
林朝夕:“……”
“有什么听不懂的吗?”老林坐在小饭桌前,问。
林朝夕点点头,从旁边的椅子上拿出笔记本,开始问问题。
“科普性质的概念大概懂了,但对这个问题的数学定义还不够了解。”
“哪里?”
“这里。”
林朝夕动了动椅子,移到老林身边,她把笔记本摊开,手指指向打问号的关键词。
“哦,这个啊,推销员问题,这个你知道吧……”
老林声音平缓,夜色舒缓怡人,明明只是一顿晚饭,却变成了学术答疑。
林朝夕听着听着,忽然抬头,看着父亲的侧脸。
他两鬓有一点点白发,神情认真专注,正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一点点为她推开数学世界的大门
多久没有这样的时光了?
林朝夕也不记得了。
但她由衷感谢能重回过去的机会,让一切早已遗忘的美妙回忆都再度清晰。
夜风舒徐,老林讲了很久,比起霍华德教授和裴之面向公众的短暂科普讲座,老林的讲法甚至更加深入浅出。他完全是信手拈来,也更针对她所不理解的内容。每一个概念,每一个术语,被他解释起来,逐渐剥去艰涩的外衣,而变得清晰明了。
在老林解释过后,她能逐渐看清距离究竟有多远。
林朝夕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老林是不是在这个问题中也浸淫许久,不然怎么这么清楚?
“感觉怎么样?”老林最后问。
“还是很难。”林朝夕诚恳回答。
“当然难了。”老林不由得笑了起来,眼角皱纹分外明显,“千禧难题嘛,凡人都能懂数学家的优越感哪里来?”
林朝夕:“……”
“放轻松点嘛。”老林说,“人生那么漫长,喜欢的东西,都可以且行且追求,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您昨天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毕竟昨天没瞬间把裴之那个题解出来,底气不足。”老林理直气壮。
“啊?”林朝夕茫然地看着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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