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文走进屋子,熟络的推开柜子,从里面的暗格中取出一本书,翻开。
这是他第二次誊抄下来的札记,是偷来的。
铁喜很聪明,但也很笨,他知道不能让他人知道铁心源的秘密,但他却忘记了防着自己人。
家贼难防,就是这个道理。
尉迟文偷东西的时候很痛苦,但在理解这本札记的分量之后,这点痛苦他能够承受,取来一根炭笔,在一个词语上标注了拼音——象棋。
这个词语之前,他已经标注了很多。
尉迟文很清楚,如果自己开口向铁喜或者嘎嘎乃至大王学习拼音还有欧罗巴的文字,他们一定会不吝教他,但这期间,该有的嘲笑也会不约而至。
男人特有的自尊心让他忍受不了吃回头草的嘲笑,所以他宁可使用这种笨办法,一个词一个词从他们嘴里扣,来将这本札记彻底读懂。
不可以被他们发觉,所以这种枯燥的工作,尉迟文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年,也不过将所有文字翻译出来一半。
后面就不需要用这么多时间了,因为大多数字他已经很看懂了,和铁喜说的一样,这本札记就是一本起居注,记载了大王至今为止经历的人生,但随着翻译出来的文字越来越多,他就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本起居注。
因为里面不单有大王经历的故事,还有他遇到每一件事情是如何思考的,最后又为什么做出那样的决定。
尉迟文相信,等自己彻底吃透这本札记后,他就可以成为另一个铁心源。
铁喜很笨,他不明白自己拥有一本什么样的宝藏,他只学习大王在札记里的心得教训,却不懂,藏在字里行间的思考模式才是大王将这本札记给他的真正目的。
铁喜不懂,他懂。
这很好,这让他觉得胜过了铁喜一筹,等未来某些事发生后,他就可以用这种思考模式去解决问题,甚至复制大王得到的一切。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等心情彻底平复下来,才将札记小心翼翼的收回去,乘上马车前往东宫。
铁喜正在等他,一如既往的捧着那本札记,躺在椅子上笑嘻嘻的问他要不要听铁心源的故事。
尉迟文面无表情的拒绝了:“今天见到了官家,他是怎么说的?”
“皇祖父什么都没说。”
“那就是什么都说了。”
“对,送进宫的药很有效,皇祖父今天一天的精神都不是很好,连上马车的时候都需要别人搀扶。这种小事从前年开始,除非他特别疲倦的时候,都不允许别人插手了。”
“这个年纪的人纵欲之后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他正在纠结,但纠结就代表他心里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如果真能生出一个儿子,未来坐拥大宋江山的人肯定不是你。”
“儿子比外孙亲。”铁喜笑道:“早上的时候,新科状元还来了一趟我这里。”
“他说什么了?”
“一些场面话而已,不过我看他的性子是个挺正直的人,而且父王对他也挺感兴趣。”
“不止是他,大王对这次科举所有人都很感兴趣,放榜的当天,我就将名单誊抄了一份寄给大王了,我看他的意思,好像想将里面一些人带到哈密。
至于新科状元,我了解过他的一些事情,是个死心眼,典型的法家子弟,认为规矩大于天,所以王成章他们才选中了他,只要官家生出男孩儿,他就是冲在第一线和我们对着干的勇士。
我现在甚至怀疑,那些人早就料到官家会选他做新科状元,我有时候真佩服大宋这些人,一天到晚不琢磨怎么做好自己的事情,全去琢磨官家的心思了,难怪大王以前在大宋呆不下去,这种地方换我,我也受不了。”
“我记得父王离开东京是被迫的……”
尉迟文鄙视的看着铁喜:“就算没那档子事,以大王的性子在东京呆的下去?他迎娶王后之前,都不想对皇帝下跪,出去反而是解放了他。”
“这倒是,王伯伯跟我说,当初我爹是被他踩着脚才跪下去的。”
“王渐也靠不住,你别太相信他。”
“这也不能信,那也不能信,被你说的,我好像是个窃国贼一样。”铁喜无奈的说道。
尉迟文来到东京这几年,的确帮了他很多事情,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把自己当成大宋人。
他的认知里,大宋和哈密是分割的,就算未来他铁喜当上了大宋的官家,哈密依旧是哈密,大宋依旧是大宋。
不仅仅是他,铁嘎也一样。
铁喜很清楚这种割裂感从何而来,源于优越感。
哈密出来的人,天生就觉得哈密是比大宋高一等的存在,这种感觉来自哈密的富裕,来自哈密的强大,来自哈密的美好,来自铁心源给整个国家注入的信心。
这2年多的时间里,出现过很多起哈密人看不起大宋人,从而引起的冲突,这里面尤其以哈密出身的士子和武士居多。
商人反而没有几个惹事的,甚至不少人都帮着大宋人挤兑哈密人,所以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个群体为了利益,根本没有自尊。
皇家看来,这个问题等铁喜登上九五之位后自然迎刃而解。
官员们也觉得没有问题,因为铁喜是太子,等两个地方彻底成为一个国家后,以汉人的包容力,很快就会将哈密的人彻底变成大宋人,就跟过去的无数例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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