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碎他。
毁灭他。
他感觉得到心脏处传来的阵阵搏动,越发快速,越发震颤。
也一步一步地逼近心脏负荷的极限。
“战场上,有些老战士毫不起眼,”被猝不及防按住的图勒哈却面无表情:“可一旦见到了血腥……”
“就会化身战场的恶魔,连性格都变了。”
话音刚落,图勒哈回敬了一个头槌!
他再顺势一个膝撞,将强弩之末的科恩撞出三米之外,重重摔倒。
“啊啊……”科恩咆哮着挣扎起身。
他龇牙咧嘴地抬起头,神情疯狂地看着对手,伸手拍灭肩膀上的火焰。
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激荡,快感源源不断。
猎获他。
磨碎他。
在缭绕耳边的号声中,图勒哈走到科恩的身前,望着野兽般的警戒官,双目冒火。
火炙骑士甩动手上的刀刃,不屑地道:“这是好事,士兵,”
图勒哈缓缓睁开眼眶,里面也开始燃烧起疯狂和满足:“接受我们身为杀戮工具的本性。”
“毕竟,”他举起刀,咧开嘴:“人类生来,就是要杀戮同类的。”
科恩磨着牙齿,眼神十分可怕,像野兽一样弯着腰,似乎随时要扑击。
怪物……
抛弃……累赘……
像个……怪物……
科恩发红的双目掠过对手的武器和四肢,掠过地上的“承重者”宝剑。
几乎像是本能一样,他瞬间想好了进攻的路径和方法。
杀死他!
撕裂他!
就在此时。
一只手搭上了科恩的肩膀。
高度紧张的科恩猛地一颤,就要回头出手!
“放松。”
“似乎是黑沙领的停战号。”一把轻快而虚弱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听见这把声音,科恩和图勒哈同时一僵!
那把声音虽然不重,却充满了惘然:
“那个孩子……居然做到了啊。”
那个瞬间,科恩的情绪开始消退,他眼前的红色慢慢消失。
体内的群星之耀也慢慢回落。
警戒官颤抖着回过身。
图勒哈彻底愣住了,他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
他看着科恩身后的那个人捂着胸口,靠在怀亚的肩膀上,艰难起身。
“怎么……怎么可……”火炙骑士结巴地开口:“怎么可能?”
科恩颤抖着伸出手,接过对方的手臂,把他搀扶住,脸上写满了震惊:
“拉斐尔?”
“你……你怎么……”
只见被一剑穿心的男人,王国秘科的年轻人,拉斐尔·林德伯格睁着一双红瞳,脸上涌起一道道的黑色脉络。
就像爬上脸庞的黑蛇。
火炙骑士死死盯着年轻人的心脏——那里完好如初。
他又扫过地面——刚刚的血泊还未消失。
刚刚不可能刺偏……
衣物还是破损的……
但是……
“不可能,”看着对方胸口光洁的皮肤,又看看他脸上诡异的黑纹,图勒哈皱紧眉头,前所未有地凝重:“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拉斐尔虚弱地耸耸肩,脸上的黑色脉络一阵颤栗。
“什么东西?”
“火炙骑士,你说你……在血与火的地狱中煅烧成型?”
在黑沙领的撤退号中,拉斐尔露出一个微笑。
他把身体压上同样震惊的怀亚肩膀,脸上的黑色脉络渐渐消退:
“我对此深表怀疑。”
“你一定没见过……真正的地狱。”
————
当泰尔斯恍惚地走出英雄大厅时,他简直快要虚脱了。
以贾斯汀勋爵为首的白刃卫队和宫廷卫兵,乃至大公亲卫们,纷纷用奇异而惊讶的眼神盯着这位年幼的王子。
以坎比达子爵为首,人数更多的黑沙领战士们,则眼神犀利,不乏恨意和杀意。
有不少人的兵刃已经染血。
但面对眼前两拨剑拔弩张的士兵,表情松弛的泰尔斯却好整以暇,毫无反应。
跟大厅里的事情比起来……
王子哂然一笑。
曾经沧海……
“放松。”泰尔斯疲惫地吐了一口气,无所谓地对着两边的人马甩了甩手,好像他们只是一排排的泥塑雕像。
“停战号都吹了……”小小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过刀光剑影组成的战阵:“你们又不是没接到命令……”
泰尔斯像是分开波浪的帆船,所到之处,无论是黑沙领还是英灵宫一方的人,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往两侧让开道路。
显得王子的幼小身影特别孤寂。
泰尔斯一步一步地向前跋涉,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走过疑惑的白刃卫队,走过凶恶的黑沙领步兵,走过重剑,走过弓弩,走过铁盾,走过吓人的链锤和页锤。
但这些都没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直到人潮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泰尔斯的眼前。
泰尔斯停下了脚步。
他弯起嘴角。
几乎一度停滞的压抑心跳,顿时欢快起来。
泰尔斯挑挑眉毛,看着眼前的瘦削男人——他头发凌乱,衣着破损,身上被绑缚过的痕迹还很明显。
“日安,普提莱,”他缓缓地叹出一口气,弯起嘴角,“真狼狈啊。”
“日安,殿下,”普提莱目带深意看着他,点点头,平静而淡定:
“彼此彼此。”
一大一小的两人站在黑沙领的重围里,承受着周围或警惕,或憎恨,或不忿的目光,静静地对视着。
一秒钟后,泰尔斯露出一个勉强而虚弱的笑容,他低下头:“谢谢。”
“不,是我们该感谢您,”普提莱轻叹一声,眨了眨眼,看向周围神色不善的士兵们,感慨道:“您刚刚做到了哪怕极境高手,哪怕千军万马,哪怕神灵和灾祸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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