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义心中愁肠百结, 他抬头看着章元敬, 见他待自己的态度一如既往, 心中又是一叹, 不知道该称赞这个少年郎心胸宽广, 还是感叹妹妹没有福分。
想的深了, 想的远了, 孟嘉义心中那口郁气怎么都咽不下,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些年来,我做了那么多, 如今想来,也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值不值得。”
章元敬抬头去看,却见孟嘉义脸上带着几分恍惚, 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片阴郁之中。
他听见孟嘉义继续说道:“我所坚持的, 或许人家根本不需要,所求的, 也注定得不到, 兢兢业业反让人耻笑, 往后看二十多年, 也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有何意义。”
章元敬听着, 只觉得孟嘉义竟有几分心生死志,想到孟家那乱糟糟的状况, 他倒是有几分同情,他们家固然贫苦, 但好歹一家子其乐融融, 不像孟家,父不父子不子,明明是血脉亲人,却恨不得要了彼此的性命。
想到这里,章元敬开口开解道:“孟兄,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此次一别,还不知道将来有没有再见之日,何必因此耿耿于怀,人生在世,只要问心无愧就是,有没有意义,自己便能知道,当初你为何而做,莫非只是图他人之心吗?”
孟嘉义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说道:“我虚长你几岁,如今却还要你来开解,这次,却是是我孟家对不起你。”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道:“茵茵没有那个福分,孟家的人的心,或许真的比较硬。”
想起他回家之后质问继母,却被孟文茵开口拦住,那时候看着眼前美艳绝伦的少女,他几乎快要认不出来,那还是不是他从小爱护,曾在母亲幕前相拥而泣,发誓要好好照顾的那一个。他想让文茵走的路,并不是妹妹想要的,那一刻他终于认清事实。
就像他憎恨继母,祖父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无法调节,却还是希望他能后退一步。茵茵也是如此,比起自己的未来来,他这个大哥不值一提。
那一瞬间,孟嘉义对自己,对未来,甚至产生了一种怀疑,他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意义,或许,他才是整个孟家最为天真的人,才会对他们报以期待。
孟嘉义想了许多,这一次从孟家离开的时候,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想着跟章元敬道一声歉意,对于孟嘉义而言,其实他们孟家也不是良人吧。
让他没想到的是,章元敬不但没有责怪,反倒是反过来开解安慰他,这番胸襟更是让他自愧不如,也许这些年,他在孟家耗费了太多的岁月,以至于眼界也变小了。
孟嘉义脑补了许多,最后化成一声叹息:“今日之后,我会往南方走一趟,这么多年过去,我也该践行当年的约定了。”
章元敬并没有问到底是什么约定,反倒是孟嘉义自己解释道:“当年外公一家被流放到南疆,与我有婚约的表妹也是如此,这么多年来,他们音信全无,如今茵茵不用我担心了,我也该去南疆看一看,也让九泉之下的母亲能够安心。”
章元敬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那杯水酒,朗声说道:“今日一别,我们一人往北,一人往南,怕是要在大兴的两端,只希望各自顺利,如愿所求。”
孟嘉义也跟着笑起来,狠狠的饮下三杯水酒,这才说道:“前往关山的路途遥远,虽是官道,你带着内眷随行也不方便,不如与吴家随行如何?”
“吴家?”章元敬惊讶的问了一句,“莫不是山西吴家?”
大兴时期,晋商已经较为出名,虽然称不上富可敌国,但晋商沆瀣一气,确实是已成气候,吴家就是八大晋商之一,最爱走南闯北,就是青州也有晋商的影子在。
孟嘉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与吴家大少爷正好有几分交情,每年他们吴家必定是要前往关山,交易皮货,若是能与章弟同行,他们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这话里头的意思明白,吴家每年都走这一趟,可见皮货生意的利润巨大,但古代关卡众多,吴家要走这条路也少不了打点,花了银子还好说,最怕的是遇到地头蛇找麻烦。
章元敬虽然无人无财,但他是朝廷赐封的关山知府,有正五品的官职在身,真要是遇到当地的势力,他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当地的官员就算不礼让三分,也不会赶尽杀绝。
章元敬是官儿,吴家是商,两项同行倒是互利互惠,所以孟嘉义才会从中牵线搭桥。
果然,章元敬一听,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爽快的答应下来,笑着说道:“孟兄送上这份大礼,我现在这里提祖母和母亲谢过了。”
跟吴家同行,别的不说,至少不用担心安全,姜氏和孙氏也能安稳一些,章元敬这番感激也是真心实意,只是如此,倒是让孟嘉义更加叹息两家无缘。
喝完这顿酒,孟嘉义亲自带着章元敬去了吴家别院一趟,吴家早已经准备完毕,就等着孟嘉义这边的消息,看见两人携手而来也是吃了一惊。
吴家大少爷吴文龙也是个妙人,原本孟嘉义提这事儿,他觉得不太靠谱,两家婚事都吹了,他是章元敬的话也不乐意听这位大少爷的,多丢人,谁知道这两人看着居然挺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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