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文华的表态,在场的所有儒生皆是大为震惊、面面相觑。
要知道,在关中书院之中,就要以张文华与朝中清流的关系最为密切,平日里也就要以张文华对赵俊臣的恨意最浓、恶感最烈,而张文华的这般决定,简直就是主动为赵俊臣造势扬名,这简直比赵俊臣的辉煌战绩更加让人不可思议!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之后,一名教授态度迟疑的问道:“院长,先不谈这份捷报的真假,就算是赵俊臣当真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兵马,但他终究是一个贪官奸臣,为世人所不齿……这般做法岂不是要为奸臣贪官扬名造势?似乎是有些不合适啊……”
张文华早就料到会有人质疑自己的决定,但他作为当世大儒,脑子里别的东西没有多少,但各式各样的“大道理”却是数不胜数,自然是可以轻易寻到正当理由说服众人。
只见张文华的表情变得稍稍严肃了一些,说道:“我等饱读圣贤之书,皆是以正人君子自诩,自然也要秉公论断、持心为正,赵俊臣曾经固然是有些过错,所以咱们当初也一直是强烈谴责于他,从来都不畏惧权贵报复,这是咱们身为儒家门徒的底线与良知,但如今赵俊臣做了好事,咱们自然也要加以赞誉,这两者并没有任何矛盾,皆是出于圣人教诲!《左传》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依老夫来看,赵俊臣近年来已经极少传出贪墨受贿的传闻,还在朝廷中枢办成了许多善举,颇是让人刮目相看,显然是有了悔过的念头,既然如此,咱们也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难道咱们只是一群眼睛里只盯着别人错处、却不愿意承认他人好处的腐儒不成?诸位,切莫要忘了咱们关中书院的宗旨。”
听到张文华的这一番话,在场众位儒生皆是面色一变,齐声道:“移风易俗,教化为先!”
这个时代,儒生们并没有挑战权威的勇气,而张文华则是关中书院乃至于陕甘士林的最大权威,所有人皆是不敢质疑。
所以,这么一番话下来,众位儒生就被张文华说服了,至少表面上不敢违背。
张文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诸位就依计划办事去吧!”
随着张文华的话声落下,众位儒生纷纷起身向着张文华行礼告别,然后就离开了关中书院的正堂,前往长安城内各个布告栏处为百姓读诵解释捷报官文了。
只是,离开大堂之后,众位儒生却依然是相互间议论纷纷,不断的猜测张文华对赵俊臣态度转变的真实原因——张文华所讲的诸般大道理固然是无法辩驳,但并不能让人真正信服。
事实上,张文华这次对赵俊臣的态度转变,自然不是因为他想要给赵俊臣一个“知错能改”、“浪子回头”的机会,只是想要趁机还给赵俊臣一个人情罢了,更还有些押宝示好之意!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率领明军与蒙古联军连番大战,可谓是惊天动地、世人瞩目,但对于陕甘境内的读书人而言,这段时间最重要的事情却并非是这场战事,而是一场让天下士林人人自危的“文祸”!
月余之前,因为少傅郭汤的一本《鹤溏诗集》里面发现了许多“反诗”,德庆皇帝大为震怒,最终不仅是郭汤本人丢官入狱,并且德庆皇帝还会严令厂卫监管天下读书人、严查各类反诗案,以此来遏制读书人非议朝廷之风。
这样一来,整个士林文坛皆是受到了牵连。
而长安文坛乃是天下士林重地,自然也就是首当其冲了。
张文华乃是当世大儒,与清流关系紧密,当年得罪了温观良被迫辞官还乡之后,有一段时间里颇是愤世嫉俗,他的诗词文章在那段时间里也颇有许多争议内容,所以很快就被东厂盯上了。
然而,就在东厂暗中收集证据的时候,“悦容坊”长安分店掌柜赵元真及时向张文华通风报信,让张文华迅速销毁了自己全部有争议的诗词文章,最终东厂查无实证,也就躲过了一场滔天大祸。
“悦容坊”乃是赵俊臣的产业,长安分店的掌柜张元真曾是赵俊臣的府中管事,他这次向张文华通报消息也全是源自于赵俊臣的事前授意,所以张文华自然是欠了赵俊臣一个天大人情。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受了赵俊臣的恩惠之后,张文华对赵俊臣的态度自然是截然不同了。
再加上赵俊臣全歼了蒙古联军之后,崛起之势已是无法阻止,所以张文华才会有了今天这般主动为赵俊臣造势扬名的举动。
说到底,所有大道理都是虚的,一切都只是缘于个人利益罢了。
却说,等到所有儒生皆是离开大堂之后,张文华闭目沉思了片刻,然后则是吁气一声,轻声自语:“这样一来,老夫也算是还给了赵俊臣的一份人情……更何况,赵俊臣经此一战之后,必将是要声势大振,短时间内即使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也无法压制于他了,老夫这一次为他造势扬名,也算是一次押宝,事后会有好处也说不定……”
而就在张文华喃喃自语间,一名关中书院的教授匆匆返身回到大堂,向张文华禀报道:“张院长,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前往城内各处布告栏为百姓们读诵解释捷报公文的时候,却发现鲁斋书院的教授学生也正在做同样的事情,似乎鲁斋书院的院长吕老夫子的想法与您相同……也是对赵俊臣刮目相看,打算给赵俊臣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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