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驿站人多口杂, 不如再往前走一段, 寻个妥善之处说话。”青松建议。
七爷道好。
青松与青柏躬身告退, 等到暮色四合之时, 已经诸事安排妥当。
青松将一副炭笔画成的简单舆图摊在七爷面前, “另外定的是荣盛车行的车, 车把式姓鲁,跟属下有些交情,他向来跑京都到青州府这条线, 沿路熟悉得很。护卫明着有两人,暗中另有四人,都是真刀真枪见过血的。”边说, 边在舆图上指点, “驿站往西约莫七八里,路北有间荒废的土地庙, 暂可做叙话之处。”
七爷淡淡道:“布置周全些, 切莫传出风声, 坏了严姑娘名声。”
“七爷放心, ”青松斩钉截铁道, “这次所用之人都是先前打过多次交道的,口风非常密实, 绝不会走漏只言片语……已经商定每天辰正动身赶路,午正打尖, 申正便进店歇脚, 落脚客栈都是镇上相熟的店铺,护卫会提前过去通告。路上共走六天,第七天一早就能赶到济南府,等把严姑娘送到,护卫会传信回来。”
“就这么定了吧,”七爷点点头,挥手让他们退下。
严清怡每天忙着收拾东西,对此全然不知。
期间何若薰打发人送信来,说何夫人卧病在床,实在脱不开身送她,请她见谅。来人还带了一只海棠木匣子,说是何若薰给的程仪。
里面是何若薰经常戴着腕间的那串雕着莲花的沉香木手串。
而芸娘没有写信,却吩咐锦绣阁的王绣娘来了。王绣娘笑吟吟地说:“我家掌柜查出来有孕,已经成亲七八年了,一直没动静,好容易有了,东家高兴得不行,拘着掌柜不让出门。掌柜说她会给济南府的铺子写封信,严姑娘若有事就去那边铺子找秦管事。”
她口中的东家是芸娘的相公石坤,之前芸娘为了行事方便,对外说石坤是东家,自己做掌柜,王绣娘习惯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改口。
严清怡很为芸娘高兴,笑盈盈地答应了。
因陆致平常上衙早,有时候夜里会歇在外院不一定在正房,临行前,严清怡特地往正房去辞别。
陆致沉着脸,几近淡漠地说:“女子最重要莫过于三从四德,古人所言,‘妇有长舌,唯厉之阶’,便是前车之鉴,你回去之后将女四书多读几遍。”
“妇有长舌,唯厉之阶”意思是爱搬弄是非的女人,会导致亡国之祸。说得是周幽王的王后褒姒。
严清怡本想分辩几句,转念一想,明儿就走了,何必找这些不痛快,没应声,只屈膝行个礼就出来了。
大姨母随着进了西厢房,无奈地说:“你姨父性子古板,就爱胡乱教训人,不过他也是为你好,姑娘家伶牙俐齿张牙舞爪地给人印象不好。”
严清怡吸口气,应道:“是。”
大姨母四下瞧瞧,见屋里东西俱都归置得整整齐齐,而案旁一摞叠好的衣物,正是这几个月来添置的,顿时叹道:“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
严清怡还是原先那套说辞,“这半年承蒙姨母照看,一应衣食用度处处是好的,这衣裳有的还没上身,有的也只穿过一次两次,姨母留着赏人,也是她们的福分。”
“给了你就是你的,跟姨母还这么外道?”大姨母板起脸,“姨母没把你当外人,莫非你心里还把姨母当成别人?”
严清怡心里腹诽,人都是话说得好听,如果姨母亲生的女儿遇到此事,姨母还会置身事外不成,姨父还是会把表姐赶出去不成?
可姨母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娘,原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严清怡笑一笑,“我听姨母的”,扬声吩咐春兰打开箱笼。
她来时,柳条箱笼轻飘飘的只装了一半,现在东西多了些,却仍是不满,只待把那摞衣裳塞进去,箱子才密密实实地塞满了。
大姨母满意地点点头,和蔼地道:“今天早点歇下,明天一早要赶路,我已经吩咐厨房备了几盒点心,赶路不由人,若是饿了就将就着垫补垫补。”
严清怡谢过大姨母,将她送出门,吹灭灯烛上床。
夜风吹动石榴树,枝桠摇晃不停,映在帐帘上的黑影也张牙舞爪地动个不停。
严清怡突然有些恐慌,前后两世,她从来不曾一个人赶路。
前世,不管是去丰台还是田庄,总是跟着苏氏一道,用的是府里车辆,身边连丫鬟带婆子还有随车的小厮,总得有十几人。
明天,她身边只有春兰与冬梅,又是用着车行里的车,而且是千里迢迢去济南府,路上至少五六天。
严清怡左思右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索性披衣下床,也不点灯,就着窗外浅淡的月色,打开箱笼,伸手摸索半天,将郭大叔给的那把短匕摸出来,放在床头矮几上。
第二天,陆致果然早早就上衙了。
严清怡与蔡如娇陪着大姨母用过早饭,略作收拾,就听二门上婆子来回,说车行里的马车在门口等着了。
蔡如娇顿时落下泪来,拉着严清怡的手摇个不停,“你走了,我怎么办,就剩我一个人。”
严清怡嗔道:“胡说,怎么就你一人了,这不还有姨母。往后你应该更孝顺姨母才对,把我这一份孝心也带上。”
大姨母也作势掏出帕子摁摁眼角,“姨母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等过几个月,姨母再让人接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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