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市的一家医院太平间中,一个戴着口罩手套的老人正推着运尸铁板车,板车上放置着鼓鼓囊囊的裹尸袋。
他将裹尸袋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那具早已经发凉僵硬的尸体,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个老人看上去大概六七十岁的样子,但眼神中的沧桑感却似乎不止如此,甚至透着一股死气。
他叹了口气,将尸体推入放置尸体的停尸冷藏柜中锁好,回到自己那个不到十平方的小房间里坐下。
这里只有一张脏兮兮的床、一张破木桌,和一个甚至没有投影功能的老式壁挂电视,床角里堆满了乱糟糟的衣物和生活用品,这似乎就是老人的全部家当了。
老人打开电视,躺到了床上,准备听着电视里的声音睡一觉,休息休息。
“紧急插播一条新闻,近期,一名通缉犯在海云市出没,该通缉犯十分危险,民众发现并举报可获得警方提供的奖金。”
听着电视里的新闻,老人昏昏欲睡,眼皮开始打架。
“以下通报通缉犯基本信息。”
“男,五十八岁,姓名:阮元畅,远津市人。”
“据警方通报,此人涉嫌非法进行人体基因科学实验致多人死亡,并涉嫌在多地犯下故意谋杀罪、盗窃与侮辱尸体罪,极度危险,请广大市民注意。”
听到这里,老人明显一怔,缓缓睁开了眼,朝电视上看去。
此时,颜色已经失真的电视屏幕上正投放着这个通缉犯的照片。
“姓阮?远津市人?又是生物基因科学家……不会吧,是老卵的后人?年龄也近,但老卵不是已经被余不致给?”
老人喃喃着自言自语,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口中的老卵当然是个外号,当年在贤者信条中有个姓阮的生物基因科学家,是贤者信条中那些基因药剂的主要开发生产者之一,因为姓阮,加上性格非常强硬、不是太讨人喜欢,所以被起了这样一个不太好听的外号。
老人越想越不对,连忙弯腰趴到床边,开始扒拉床底。
不久后,他从床底翻出了一个破烂泛黄的笔记本,戴好老花镜、飞快翻动起来。
大约一分多钟后,老人停止了翻动笔记本。
“阮经武,生物基因科学家,远津市人,曾参与千丛树在远津市的实验项目,后因能力突出被组织选中,经审查后加入贤者信条,其本人已确定死亡。”
“家庭状况:妻子孟莎,已死。”
“女儿一名,阮文茵,已死。”
“儿子两名,阮元通,已死,阮元畅,已……”
老人看着最后那一个死字,脸色变得很古怪,又抬起头看了眼电视上那张照片,最终没有念出那个字。
他犹豫了。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虽然用基因药剂延缓了衰老,但记忆这种东西却没办法永久保留下去,尤其是用自己做了许多次意识转移实验的他。
他已经想不起来记忆中的“老卵”具体长什么模样了,只觉得电视上那个通缉犯的脸与自己熟悉的科学家似乎真的有那么几分相似。
“当初余不致从我的实验室里醒来后,距离贤者战争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在他到处杀人的时候,这个阮元畅如果活着,也快四十了。”
“如果是余不致杀得不够快,老卵安排了一些事,让他这个儿子躲了起来,也说得通……”
老人眉头越皱越紧。
他想了很久后,把笔记本重新收了起来,又从床角堆着的脏衣服中翻出一包软塌塌的烟,自己点了一根起来,随后用力一吸,开始剧烈咳嗽。
“为什么偏偏是海云市?”
“现在那个林决已经接过了贤者的衣钵、又已经手眼通天,如果阮元畅真的是老卵后人,也算是贤者遗孤了,他怎么会让阮元畅被通缉?”
“难道……”
老人瞳孔一缩,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既然自己当年在贤者战争后靠着出卖贤者信条活下来、并获取大量资金建立实验室,为什么别人不行?
贤者之中确实有很多人靠着身份隐蔽活了下来,但阮经武可是基因药剂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凭什么低调?他怎么可能低调?
他能活下来,还活了那么多年,余不致找到他、把他全家杀光前,人家可是过着富裕的日子、享受天伦之乐呢!
“这也是一个贤者信条的叛徒?”
老人呢喃着,脸上没有露出喜色,反而愈发惊恐!
他当然不会冒险去和这个什么阮元畅接触,更不会因为大家都是贤者叛徒而产生什么惺惺相惜之意。
他担心的是,阮元畅会不会把林决的手下们引到自己身边来!
他选择海云市作为躲藏地,就是因为这里灯下黑,虽然到处都有军情九处和国防部的人,但因为敌人都在外头,所以林决的主要势力范围也是在海云市以外的地方活跃。
可如果有一个贤者信条的叛徒后人跑来了这座城市,就危险了!
自己才来不久,各项身份信息中肯定存有疑点,正常情况下没人会怀疑着一个在太平间里推尸体的孤寡老人,但现在可不一定了!
这个阮元畅和他父亲一样是生物基因科学家,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犯了一条“盗窃和侮辱尸体罪”!
老人太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了。
这家伙,肯定是用尸体做了什么可怕的实验!
那么这种情况下,别人查到太平间来就太正常了!
或者说,不查才不正常呢!
“妈的。”
老人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这几个月时间里,他也没少动一些没人认领的尸体。
真要查,自己这边根本经不起查。
看起来,又要跑路换地方了。
“下一个地方要不就选天门市吧,军情九处的总部在那里,那里也和海云市一样,是林决眼皮子下面的阴影处。”
老人重重一叹,摇了摇头,开始收拾自己脏乱的小休息间。
“余不致啊余不致,你堂堂一个仅次于阎罗的强者,却死得这么随便!害得我龚和光一把年纪了,还要到处流浪,没个定住……”
老人——龚和光满面愁色、手脚缓慢,糟糕的心情让他身体到处发疼。
“也许,要抓紧时间给自己弄一个可以用的新身体了。”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这间医院两条街道以外的老公寓楼里,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睁开了眼,来自方圆数百米的一切动静都被他尽收耳中。
“我好像听到了龚和光的名字。”
他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不会这么巧吧?天命眷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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