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住坤道府的吕姨娘,三餐全与未出嫁的道兵同食,进城主府侍寝事,也要等龙鳞城吕威夫妇下葬以后。
三月二十一,泼皮回城的第二日,坤官于夏水斩河神。
同这一日,一大早,妖鹏城主宁瑜带着位青年,从西门进绿柳。
礼宾司报备后,求见商府主。
叫王姨娘出府沏茶,商三儿在茶坊见他。
随来的青年是宁瑜之子,名叫宁和。
甫一见面,叫见礼,把儿子介绍了,宁瑜郑重道:“绿柳承东山郡因果,统领一方,迫云氏解和,阻南晋北进,我妖鹏城敢不附骥尾?只见着府主这般少年有成,只有叹自家老朽无用、痴愚昏聩的,几十年尸位素餐,白蹉跎岁月罢了!”
商三儿抿着茶,脸上似笑非笑:“你家附属之城,自成一体,城主昏庸还是贤明,东山郡也好,天干府也罢,谁管得着?”
宁瑜挤出个苦笑:“再管不着,自家老脸也没地儿放,又怕害着百姓!这孩儿平时还恭敬孝顺,今日来,是想言语一声,往后城主位传给他,府主只管差使,必服服帖帖的,老头儿则潜心修行,瞧可有九阶指望,不再管俗事哩!”
“望城主多关照!”
宁和又施礼,再站起,一副温顺老实模样。
管他家是何考量,往后都要任拿捏,商三儿打量几眼,点头:“你自家中意就成,天下规矩,附属城主传嗣事,与贡主可不相干!”
宁家父子就再没话说,只陪着干喝茶,与这等交情不够的,商三儿没多少耐性,又问:“还有事么?”
宁老头忙放下茶杯,讪讪道:“老头子眼界低,还要请府主费心,为这孩儿寻门亲事!”
这府主家里人口简单,没人适合婚配,但老头早已晓得,逃来的玄鸟商氏,与府主是同族,旁支女子,择一个赐婚,做宁家女主人,显妖鹏顺从,也是应该。
得罪泼皮那日,绝没想过会有这么个结局,妖鹏城虽靠西,也得算原东山郡腹地,西边紧挨地龙山,想想那两位山神,绝没另投别家的可能,这几日,南晋姬家不似敢不顾数位大罗因果,硬要与绿柳翻脸的模样,拖这些日,定又引新主家不快,宁老头才不敢再观望,所下决断,是自家不再在泼皮面前碍眼,儿子中选出性子最温顺的宁和,把城主位让出去。
泼皮也是贪花好色的主,若非自家当时眼皮子浅,得罪后为求消灾,容貌最出众的两个女儿又落到吕东山手里去,还有些别的指望,眼下则只能出此下策,传位温顺孩儿、请赐婚旁支一并办完,示弱示好到底,求消新府主旧怨。
不想商三儿给个白眼,不买他账:“我家只坤道府道兵,会指婚出去,别的可不敢!”
以为泼皮还不饶,宁瑜再苦笑:“府主……”
商三儿打断他后续央求:“老子心眼小,宁公子行事省着些,元宵多纳年贡就是,眼下城里没桂花嗅,爷俩回去罢!”
听意思,确实已不追究前事,宁瑜方松口气:“谢府主!谢府主!”
泼皮带姨娘离开,宁老头站在十字口,又想,多纳年贡,得纳多少?
绿柳经营的仙家物事多,不向下城多索,龙鳞城里议定的事,各家年贡只随心意,没个定数,巫马良早传给他知,但自家这待罪之身,与那些求位儿稳的直辖城主一样,也不敢糊弄丁点。
果脯方子已被刮走,绿柳又看不上功德叶,说不得,九幽通道产的乌心粟,只好翻倍地送。
泼皮让回去,自家没带夫人,交情不够,真就不必再拜见老夫人,带儿子出城了。
北通街,商三儿走前,王姨娘行后,到城主府门前,又见等着位一身孝、悲悲切切的美妇。
姬远媳妇罗氏,今日侍女都没带。
早前叫姬远一声“七哥”,是泼皮感他送奉羹、静馨等“礼”的情,相处时也有些对胃口,但与姬氏撕破一半的脸,脸皮厚起来,倒没觉对不住其他人。
又不是老子杀的人,与吕东山交情更深些,交不出凶手,能怎样?
姬家不敢再进,真只因畏天仙因果?老子这般多地仙、人仙,白养的么?
都说南晋周边不安稳,不怕老子添乱,翻脸就是,多大难关过不去?
怕她发疯,商三儿离着远些:“七嫂有事?”
新寡妇人眼里含着泪,郑重施礼:“老三,你哥哥遭害时,我人已傻了,说话不过脑子,有得罪处,今儿给你赔不是!”
泼皮哼哼:“过了的事,哪用在意?”
哪知她真就只为赔个礼,得商三儿随口一句,再施个福:“老三大气人,想也晓得,不会与人一般见识,今儿得明白,没往心里去,嫂子可多谢!有孝在身,不敢进府给老夫人问安,这就回哩!”
真就调头回去了。
跨过门槛时,商三儿想,多半是左右不见南晋来接,晓得吕昭君进绿柳,身份已定,七皇子妃有些慌了。
姬远灵柩在客卿府停这些日,还不见姬家遣人来接,若非靠冰镇着尸身,早都要发臭化脓了,七皇子妃只能守着,但待她情绪稳定下来,商大娘就只早晚走一遭,送些吃食,说几句话,不再整日相陪。
红袖受泼皮所托,从姬远身亡之日便陪护新寡妇,没青衣在,柳絮院营生也用不着多管的,倒常有暇,商泼皮威逼玄素门卖命的恶行、纵走杀夫元凶的罪过,相互吐露,相处下来,出人意料地,青楼虔婆与南晋皇子妃间,竟成了手帕交,坤道府吕姨娘统领道兵的事儿,自会递消息给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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