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若是没什么事,女儿便回昭俭宫去了……”
承乾宫中,望着坐在上首的懿安太后,坤安公主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她今日已经问过了安,只想尽快从母亲身边走来,以免自己母亲又提起什么婚事。
“慢着。”
太后口中不紧不慢吐出的一句话,令这位公主心中暗暗叫苦,她刚要再开口,门外却传来一句嘶哑干瘪的禀报声:
“禀太后,储秀宫的那位到了承乾门外,说是有要事相商。”
懿宁太后虽说身份比承乾宫这位矮了半截,但怎么也算是主人家;懿安太后素来注重礼节,听这称呼却像是司空见惯,足见她心中对这侧室之鄙夷。
“让她进来。”
吩咐了一句后,懿安太后将女儿招至身前,略微收拾了下衣领,同时问道:“?婵,你觉得童季娘来我这承乾宫,所为何事?”
“女儿愚钝,一时也想不到……”
坤安公主一心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里有闲心想这些东西,随口就胡诌道:
“或许她如今熬出了头,有什么远亲找上门来,欲谋个一官半爵,她自己又没这份本事,便求到母后这里了。”
“官家名器,赐予功臣良将,岂能私相授受。”
纵使公主的回答听上去像戏谑之语,懿安太后亦是一口回绝,全然忘记自己家弟弟的国公之爵,来的是否堂堂正正。
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太监已将懿宁太后引入殿中;而在此之前,坤安公主在其母后的默许下,也藏在了一旁的屏风之后。
懿宁太后款款跨过门槛,刚入进屋中,便迫不及待地朝主位方向行了个万福,仪态已经甚为谦卑,语气更是极尽恭谨:
“今日上门叨扰姐姐,实属有要事相商,还望姐姐海涵。”
懿安太后淡淡地睨了一眼,并未有让来人落座的意思,甚至连没让宫人奉上一杯茶水,回应的声音中,亦是明显带着冷落与疏远:
“三娘平日储秀门都少出,到哀家这承乾宫中更是头一遭;且说说到底是个什么事情,竟让你舍得离开西宫?”
面对话里那分若有若无旳挖苦,懿宁太后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怒意,言语反而更加恭顺:
“事急从权,因此来得唐突,若是扰了姐姐清净,还请多担待些......
且此事事关天子,他尚且年幼,即使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望姐姐忘在母子情分上,莫要计较。”
天子所做的出格事情!
听到这几个关键词,懿安太后陡然间神色一凛,双眸闪现过一丝狠戾,虽然她旋即恢复正常,但心里却难免联想开来:
其口中所说的出格事情,是不是指困于墓室一事?
这事情,果真是天子下的手么!
那么童三......是来替皇帝致歉的?
懿安太后这边还未来得及细想,懿宁太后那处却是又开了口:“皇帝大婚事关国本,乃是一等一的大事,如今有一桩事,却还需要姐姐定夺......”
“司马温公尝云:‘天子之职莫大于礼’;贵为天子,怎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懿安太后径直将话打断,依然揪着刚刚那句话不放,“三娘不妨把话再说的清楚一些,哀家这个做母亲的,也好对症下药。”
“不......这、这只是做个比方,”懿宁太后登时有些失了分寸,说话也开始有些不利索,“未有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刚刚所说,只是、只是做个比喻……”
瞧见其这番推诿的反应,懿安太后反而更加确定,皇陵中的那场事故——乃是人为,而非意外;且极有可能是乾清宫里的那位所为!
念及此处,她面色微沉,小指的护甲套划在了瓷杯的盏托上,转口就下了逐客令:“天子婚事自有礼部操持,问我这幽居深宫的一介妇人作何,若是没别的事情便退下吧,哀家大病初愈,如今要歇着了。”
“这、这周公之礼,总不能让......让礼部去教罢,”所说的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懿宁太后说着说着,愈发的不太自在,语句也变得有些不顺畅,“皇帝他......尚不知此事之深浅......”
这话一出,莫说懿安太后脸上露出不少诧异,就连屏风后面藏着的坤安公主,脸上亦是露出不少讶色:
她自己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母亲已经言传了不少相关的知识,而皇帝婚期将近,居然对那种事情一窍不通?
坐在位上的懿安太后刚想指摘这生母未尽职责,却想到先帝离世之前,未经他允许,任何人不得干涉太子起居,眼前这位便是想插手也没地儿去,而懿宁太后解释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先帝宾天,举国同哀,若是在丧期说什么宫娥、女官为皇帝开蒙之事,那便是天大的不敬,我自是不敢;如今国丧已除,此事却是迫在眉睫了。”
“储秀宫中,又不是没有宫娥,你自行挑选一番送予皇帝;若是哀家插手,怕会引得天子不悦。”
话虽这么说,但懿安太后心中早就打好了算盘,能堂而皇之在天子身边安插自己人的机会,可不多得,自然要好好把握。
只是她拿不准童三娘为何把机会送到自己嘴边,才故作推脱看其作何解释。
“姐姐才是天子的母亲,此事又岂能不经姐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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