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亮,王笑站在临清城头望着清军的动向。
多铎的北面、东面都是楚军;南面是临清城;西面是运河。
包围圈终于形成了,虽然还显得有些薄弱。
北面王珍与秦玄策只有两万余人,东面夏向维与林绍元也只有两万余人,两边防线都有些稀松。
南面的临清城物资丰富,但守军并不多。
西面的运河上,还有清军渡河时的浮桥。
而在更北方,跟屁虫巩阿岱、图尔格也随时可能前来支援多铎。
“派人出城,告诉我大哥,这一战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多铎的粮草不多了,我们不求现在就杀伤他多少人,要让他每前进一步都要花费最多的时间。等到他兵粮耗尽,才是我们反守为攻之时。”
“是。”
史工上前问道:“如果多铎狠得下心,只率领精锐轻骑、抛弃所有步卒,他未必不能突围。是否让附近的村庄坚壁清野?”
王笑点点头,道:“我已传令夏津、高唐等地,把百姓与粮草迁入县城,焚草、伐木、拆卸房屋建成大军的营寨。方圆百里,多铎休想找到一粒粮食。”
说到这里,他身后的宁完我抚须道:“国公妙算。罪臣是真没想到啊,原来山东一地竟有这样的实力,粮草丰沛、百姓富足、官府有威信,动员起来效率极高,必能驱退建奴。”
宁完我后面这一句话让王笑也有些自豪起来,这确实是个溜须拍马的人才,才到山东没几天就知道效率了。
史工又沉吟道:“若是多铎退回运河西岸,只怕我们就难以歼灭他了。”
“多铎现在应该不会这么做。他必然已经看出我包围他的意图了。但他是有傲气的人,不会这么快就认为自己会输,现在就逃……对他而言也太没有面子了吧?”
王笑说着,又道:“我了解过多铎,他十四岁上阵杀敌、讨伐察哈尔,因功获封‘额尔克楚呼尔’,这在满语中是‘勇敢’之意,其封号‘豫亲王’也是取的‘勇’字,岂会轻易就退?宁完我,你怎么看?”
“国公知己知彼、此仗必胜。”宁完我应道,“多铎此人确实极傲,天聪……不,是延光六年,多铎随皇太极战小凌河,他不顾皇太极军令,穷追猛打一直追到锦州城下,结果失足摔下战马深陷重围,但依旧不退,夺马继续冲阵,杀得楚军坠壕而死者不计其数。这样的人,不会轻易认输。”
“可惜啊。他今日要是不渡河逃跑,到了明日只怕没有机会了。”王笑淡淡说道。
宁完我瞥了史工一眼,抚须卖弄起来。
“元代时,忽必烈任用郭守敬为都水少监,主持运河的开凿,‘开魏博之渠,通江淮之运’,以泗水、汶水与临清御河相通。通河后,忽必烈赐名为‘会通河’,正是会通河的开通,使临清城崛起为繁华大城,‘舟楫万里、振古所无’。”
宁完我说着,抬手指向运河上的浮桥,又道:“临清这一段运河水面宽阔,国公只要击毁建奴的浮桥,多铎的活路便又少一条。”
王笑淡淡一笑,他当然知道要去击毁浮桥。
倒是这宁完我不愧有‘精通文史’之名,以后可以带在身边讲讲知识。
“如何拆毁浮桥,你可有办法?”
“国公想必已有定计。”
“你说你的。”
“是。”宁完我又道:“为控制水势,整段河道设置了会通闸、李海闸、兖州闸等闸门三十一座,正是‘度高低,分远迩,以节蓄泄’,因此,会通河有‘闸河’之称。国公若想拆毁浮桥,可开闸放水,以船攻之。”
他一席话说完,又瞥了史工一眼,心想:老夫与这只有谋略的市井匹夫不同,要想活命立足,还得多多表现才行啊……
史工只是咧嘴一笑。
王笑则是负手不语,显然早有布置。
这时,远远看去,清兵大营里,多铎的令旗已然摇摆起来。
~~
号角声起。
镶白旗的旗兵富勒塔大喊着、驱赶着投降的官兵向前冲。
清兵又不傻,楚军既然挖了壕沟,总不能拿自己这些八旗勇士的命去填。
冲到战壕前,楚军的子弹不要钱一般打过来,前头的降兵惨叫着倒地,八旗骑兵则是张弓搭箭,向楚军射去。
富勒塔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箭囊里的箭支只剩下六支了。豫亲王行军太快,根本就没带辎重,又攻打了临清好几天,现在箭支不能补充。
要是今天不能打败这些楚军,明天拿什么射呢?
他转头看向西面的京杭运河,心想图尔格将军的兵马要早些到才好、把辎重送过来。
不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最好今天就击溃这支楚军,让豫亲王带着大家到山东劫掠。
富勒塔更期待后者,他听说王笑把山东经营得十分富庶,盼着能抢些财物女人。
想着这些,最后的六支箭射完,前面的降军已被驱赶着被推进壕沟里,而楚军则是把挖出来的土堆在壕沟边上,躲在后面射击。
富勒塔策马而上,踩着堆积在沟壑里的尸体向向楚军杀去。
有些降军掉进壕沟还未死,被马蹄踩踏,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也顾不上这些。
结果,楚军直接就向后撤走,还不忘向这边继续射击。
清军被土堆拦着,骑后难以形成冲势,只好下马把这些碍事的土方推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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