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昭业那小崽子要来打我们了。”
“来打莱州?他为何弃济南不打,跑来打莱州?”
“当然是打不下济南啊,连我都知道。”秦玄策理所当然道。
董济和脸一板,道:“那你说说他为何打不下济南。”
秦玄策还是很怕董济和的,也不敢再卖弄,老老实实道:“我不知道。”
“他是苦于江北四镇不肯尽力。这些军阀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老巢。同时,他们的粮草应该也用尽了。济南有守军四万,墙高城坚。再打下去,江南军心只会越来越乱。”夏向维道:“莱州则不同,莱州兵力空虚,钱粮却多。他鼓舞四镇兵马来抢掳一番,可比摁着他们打济南容易得多。”
王笑点点头,道:“他是看出来我有钱了啊。”
他盯着地图,接着道:“郑昭业应该是猜到我们并没打下徐州、泗州、庐州等地。但他弹压不住军心,于是先带兵来莱州抢掳一番,到时候江北的消息也该传过来了、粮草也有了,他也可以继续攻济南。”
夏向维道:“而且他还能先解决了老师你,到时更没有后顾之忧。”
“大概就是打的这样的算盘吧。”
“那我们怎么守?”秦玄策道:“他们十来万的兵马打过来,我们手上能调动的兵马可就只有二千多人。”
“是啊,怎么守啊。”王笑叹息一声。
“你没想好?”
“想什么想,这种悬殊的差距还能守住不成?”
“那守不住怎么办?”
“唯死而已嘛,你不是不怕死吗?”
秦玄策一拍脑袋,颇觉无语。
堂中几个人看着地图,也是纷纷沉默下来。
他们知道王笑或许有定计,但当下属的总不能什么想法也没有。
众人沉思许久,先是董济和“哈”地笑了一声,背着手踱步离开,一副安下心的模样。别人则是又想了一会,散开忙各自的事情。
秦玄策撑着脑袋看着地图,看着看着,眼睛越来越沉,到最后睡着过去。
夏向维则是始终冥思苦思。
“怎么用两千人击败十万人呢?”
直到夜里,王笑从公文中抬起头,道:“不必想了,你方向错了。”
“还请老师指教。”
“我们的对手是郑元化,又不是他那个孙子。”
夏向维道:“老师是说破局的关键不在于郑昭业?”
“他对战争的理解就很幼稚啊,在他眼里,打仗就是为了攻城略地、把对手干掉。”王笑叹道:“但你要记住,战争是服务于经济和政治的。”
“学生不明白。”
“这场仗是怎么打起来?决定权在郑元化,而郑昭业只是棋子而已。郑元化很有必要攻打济南,他想扶周昱继位,所以要除掉陛下、殿下,同时还要做实殿下弑君的名声。派兵过来打一仗,了一百了,这是最简单的办法。所以他来了,十七万大军攻掠如火,归根到底还是为了政治。
我们暂时而言打不过他。或者说,就算能打败这十七万大军又如何?江南有四十余万兵力,财力更是远胜我们,这一波我们挡下来,他再派一波。不停地打来打去,我们得不到生息,勉力支撑,到最后还是要败在他手上,或者两败俱伤、被别的对手轻易就收拾了。
所以,一开始我要做的就是要告诉郑元化,一,我们不是那么好打;二,为了政治目的,没必要和我拼得鱼死网破。”
夏向维想了想,道:“学生还是没有完全明白。”
“我故意和殿下闹掰,原因有很多,比如找个理由带兵离开济南,偷袭他们的后方;比如避开济南城的细作,免得我们一有动作都会落在别人手中;再比如,麻痹郑昭业,让他觉得我逃了……
但在郑元化眼里,哪怕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我演的,他也会认为我和殿下之间有了裂痕。因为他知道人心很脆弱,猜忌不可避免。有了这个判断,那接下来,我与郑元化的和谈,才有了基础。”
夏向维一愣,问道:“和谈?但是……”
他“但是”了好一会没能说出话来,于是王笑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现在还有优势,未必没有机会……”
“打仗这种事,你一定要记住最开始打这一仗的目的。我们不可能以现有的实力就占据江南,这一仗打下去,输是绝大概率的,万一赢了,也只能破坏江南现有的经济,哪怕它烂透了。而北方的形势不会给我们时间更多的时间建立新的经济体制。换言之,这一仗打下去,除了为殿下争到一个继位的权利,并没有太多的好处。
尽快结束它,我们才能争取到发展所需要的宝贵时间,两年、三年,有了这安安稳稳生息发展的时间,我们才能在政治和经济上超过对手。所以,不管我们现在打得多顺,也不要被暂时的局势冲昏头脑,牢牢记住根本的战略目的。我们努力打出战果,是为了让郑元化明白我们不好打,争取到更多谈判的筹码。”
夏向维又想了想,道:“那郑元化会同意和我们和谈吗?”
“会,他要的是周昱能继位,我要的是韬光养晦的时间,这不冲突。”王笑叹息一声,道:“本该我亲自去南京和他谈,但我一去,他必杀我,我只好让二哥走一趟。”
话到这里,他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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